第十九回 重现

　　我们朝亮点猛冲去，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双腿，心里突感豁然开朗！

　　晨雾弥漫，花影朦胧。此时，映入我们眼帘的恰似一幅人间仙境，倏忽让我们神清气，心旷神怡…

　　这儿依山傍水，山峦起伏。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云雾从谷底冉冉腾升，时稠时稀，似幻似真，云蒸雾蔚，变幻无定。真有一种“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意境！

　　站在波澜壮阔的群山峻岭之上，风吹云，如同瑶池仙女轻拂广袖，万般妩媚。

　　哗哗啦啦的瀑布像万触晶珠织成的天幕，银白色的水雾中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惑…

　　我们都被这的山青水秀深深地吸引住，仿佛自己已经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水声，风声，鸟鸣声，一切都那么令人陶醉，神往…

　　“小姐…小姐…”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唤，大伙儿寻声望去但不见人。这喊声时断时续，但始终没有消失。我们沿路一直走，穿过重重树林，感觉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我们从枝蔓横生的树丛中窥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穿着锦缎旗袍，头上扎着两个髻，正用手套住嘴喊小姐，看上去很急的样子。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从相互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对方的心思。

　　谭四指着那人道：“你们快看她的装扮还真是清装耶！我们难道真的回到200年前了？呀！还真神！太了！”

　　帅帅对他这种沉不住气的轻浮嗤之以鼻：“你高兴个啥？见了女人说话都语无伦次，开口前拜托你先动动脑！”

　　从帅帅的话中，以及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深深忧虑能让我感觉到他很不愿意接受时空逆转的现实，他很胆怯，脸色苍白，似乎很后悔，担心自己这么一来就再也没法回去了。

　　可谭四从来不会体察别人的感受，把脸一板，道：“嗨！你会不会没事扮僵尸玩？不会云善把我们全送到电影城了吧？还不如直接送好莱坞呢！”

　　我定眼看向这个小姑娘，说真的，她装束和我看过的清宫片里的丫环装实在太像，但是他的容貌和气质却根本无法和电视里的演员相提并论。白里透青的瓜子脸，身材瘦瘦的，但不高。浑身上下除了身上穿着的锦缎褂子外，没有啥显眼的饰物。

　　谭四和帅帅一直在斗嘴，这对冤家只要话锋一碰就要出火花，我被他俩晾在一旁，真不晓得该说啥才好。

　　“低头…！”谭四一把将我和帅帅拉了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穿锦缎大褂的女孩已经拨开树叶走到了我们面前，我和帅帅同时栽倒在地，本能地用手掩着脸。

　　几秒过后，当我们把手拿开时却看到那个女孩已经朝我们来时的方向喊着走去。她经过我们时，竟丝毫没有察觉，真太奇怪了。

　　谭四指着那个姑娘的背影问：“她没看到我么？”

　　我懵里懵懂地摇摇头：“要看到了还会走啊？”

　　谭四尾随那个女孩，在她前后左右走动了一圈，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但她就是旁若无睹。

　　我和帅帅迅速赶了过去，都不约而同口而出：“天啊，我们这是到了什么世界啊？”

　　谭四一咬牙：“我揪她一把试试！我就不相信她不会神经反了。”

　　“你别来！”我和帅帅同时拽住这个蠢蠢动的家伙。

　　“哎，有人来了！”帅帅指着前面喊。

　　只见一个粉面桃腮，阿罗多姿的女人正朝我们走来。她的服饰和刚才那个女孩并无两样，但唯独双髻上多了两只做工精细金蝴蝶，走路时的一扭一摆间尽显風騒。

　　她一边用手绢扇着风一边问刚才的那个小女孩：“还没找着吗？”

　　女孩埋着头，胆怯地说：“我到处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小姐答应啊！”“小姐！小姐…！”从树林那头又窜出一个婢女，朝这边走来。

　　谭四一把打开帅帅的手，没好声气地说：“有病！她们根本就看不到我们穷紧张干啥？要是这个年代有精神病院，真想马上让你去看看！”

　　帅帅就当疯狗在叫没有理会，继续关注着这三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一切就像在放一场立体电影，太真了！

　　那个略显贵气的婢女用手指着另外两名婢女道：“真没用！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小姐有个什么，老爷、夫人怪罪下来，看你们十条命也担待不起！”

　　“依翠姐，我…我嗓子都快喊破了，可小姐就是不回声啊…依翠姐，你不要吓我们！”一个女孩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

　　另一个婢女则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要真找不到小姐你又得了干系？”

　　那个叫依翠的丫鬟把脸一板，更加的颐指气使：“你！…你们这些没用的饭桶，回去以后老爷非治你们罪不可！”

　　同是丫鬟，这个叫依翠的却总是摆出一副自命不凡的姿态，可见是狐假虎威罢了。我猜她也许是她家小姐最宠的丫鬟吧。但不管咋说她毕竟只是丫鬟，实在难以服众，所以赶紧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将矛头转向了另一个婢女：“还愣着干什么？再找啊！难道都不想活了吗？”

　　“依翠姐，我这就去…”那个婢女埋着头朝丛林深处找去。

　　依翠愤恨地瞪了刚才当面顶撞她的那个婢女一眼，对身后俩丫鬟说：“咱们走！”

　　“呀！我找到小姐啦，你们快来呀！快来人呀！”从远处树丛中传来一名婢女的呼喊。

　　众人都闻声赶了过去，我们三人无路可去也跟了过去。

　　“快，快把小姐扶起来啊！”依翠指使着其他丫头。

　　丫头们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身穿大红锦缎旗袍的女人扶起。

　　一名婢女抬头看着依翠焦急地问：“小姐晕了，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赶紧扶上车啊！快点快点！跟上！”依翠指手画脚领着众丫鬟扶着她们的小姐朝树林那头走去。

　　一个婢女一边走一边对依翠说：“刚才，刚才小姐说想一个人呆会儿，我们就都不敢跟随。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

　　“你是死人啦？还不去叫马夫来把小姐背上车！这下怎么向老爷代啊，被你们害死啦！”依翠厉声喝斥道。

　　谭四突然心血来拍了拍我胳膊：“唉！你看看这些富家小姐还真像那么回事，动不动就晕倒，可能回去后就该吐绿痰啦，哈哈哈！”

　　“为啥？”我反问。

　　谭四调侃道：“因为像晕倒呀，咳嗽呀，吐痰呀都是这些有钱的富家小姐的招牌动作。就像我们那个年代的女人，如果不向超女看齐，那她只有两种可能：1、她不是80后的新生代；2、她就是个思想不开放的保守女人，哈哈哈哈！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富家小姐自打爬出娘胎就得学会了这三件法宝啊？简直是吃了没得事干，哈哈哈哈哈！”

　　看他笑得前仰后翻，我和帅帅竟一时哭笑不得。这小子太滑头，太低俗、太无聊了！这个时候竟还笑得出来。

　　转眼间，我们还没来得及一睹这位富家小姐的尊容车夫已经将她背上马车渐渐远去，看着马车的背影，我顿时慌了神，赶紧拉了拉帅帅：“走，我们快跟上！”

　　“跟他们干嘛？”帅帅问。

　　我解释说：“不跟着他们我们怎么能走出这片荒山野岭啊？得先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才行啊！”但现在马车已经没影了。

　　我们三人站在泥泞的古道上，从远古吹来的风格外萧瑟，心里骤然惆怅，想不起来时的路，也不知道今后的去向，前途渺茫，而我却又想起了弟娃，他无故消失了！他到底是被遗留在了2007年还是被送到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我心如刀绞，再多的痛苦也只能往心里咽，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自己，前面没有路，只有靠自己来开掘！

　　我们只好沿着古道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影，之后人便越来越多，大多推着独轮车，或背着麻袋什么的，就像赶集一样，纷纷往一个方向走。

　　谭四好奇地问：“他们这是干啥去啊？像蚂蚁搬家似的，是去赶集还是去劳改啊？”

　　此时，我心里压抑得很，六神无主，更不想说话，所以没有理会他。

　　谭四见我心不在焉爱理不理的，而帅帅又埋着头一个劲儿往前走，自己也知道没趣，牢騒了几句也就再没开过口。

　　我们跟着浩浩的人走着，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反正我的小腿已经酸得不行，只听得谭四怒不可遏地抱怨道：“这么走走走！他们下火场我们难不成也跟着下火场呀？”

　　我本也是肚火气，经他这么一说顿时如火山般爆发了：“不走难不成在这等死哇？你能不能闭上嘴！”

　　“快走！快走！快走！”突然有人从身后狠狠地推我，我猛然转身竟发现有七八个人簇拥着我们，使我惊讶不已。

　　“你们看得见我们？”

　　一个老妪抬头看着我愣了愣，绕过我埋头继续往前走，我这才发现谭四和帅帅也正一样惊讶地看着我。

　　“他们能看见我们？”我明知故问。

　　帅帅喃喃自语道：“为啥刚才那丫头又看不见呢？”

　　谭四一耸眉毛，什么也没说，趾高气扬地继续往前走。

　　“朱明卓…！”

　　我一愣，发现在熙熙攘攘的人中有一个鹤立群的男人正盯着我们，那人正是朱明卓！我实在不敢相信，用力了双眼定眼再看，那人确实就是朱明卓！难道是云善大师怕我们出事才把他也送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还愣着干啥，快过去呀！”谭四迫不及待地侧身穿过人，尽力向朱明卓靠去。

　　朱明卓突然转身又融入了人群，瞬间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哎！…朱明卓你别走哇！”“是我们呐！朱明卓，是我们啊！你听到没有？”我和帅帅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奋力前行…

　　帅帅随手拉了一个路人本想问路，但那路人回过头似乎并没有看到帅帅，继而转头问旁边的妇女：“刚才好像有人拉了我一下，是么？”

　　妇人否认道：“我怎么知道？谁会拉你啊，准是被人拐了一下吧。”

　　“哦，大概是吧。”

　　“他没看见我？”帅帅明知故问。

　　“这到底咋回事啊？”我实在太疑惑了。

　　我们一边走，谭四不停地问：“刚才我们会不会看花眼了啊？要真是朱明卓干吗一见我们就跑啊？你们到底看清楚了没有噢？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说话啊！”“唉，有完没完啊？”我朝谭四连连摆手，道：“这些人都是进城赶集的，我们也先进城再说吧！”

　　又走了一阵子，感觉人们的脚步都在加快，我抬头一看，远处果然出现了一座古城楼，帅帅久未舒展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看到了！前面是城楼！”

　　这时，大家都已经累得快趴下了。咱们这一走不晓得走了几万里，这个年代没有公车，也没有TAXI，连个自行车也没有，不晓得周围这些老老少少咋就这么能走呢？这会一停下来，我腿上的肌便迅速僵硬了。

　　帅帅从包里拿出食物和水，我们就这样一边吃东西，一边向城门走去。反正再苦也只是2个月，一眨眼也就过了。临走时云善大师说过2个月后他会尽一切办法把我们拉回去的。

　　太阳渐渐西斜，我们终于进了城。

　　狭窄的石板街道旁排列着高低参差、腐朽不堪的木瓦楼。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或骨瘦如材，或衣衫褴褛；略显费富贵的，也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街头立着一道牌坊。抬头望去，上面雕着“XX”X市不就是我的家乡么？如果没有这块牌坊作证，我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座破旧不堪的城市就是我繁华的家乡X市。

　　这天X城特别热闹，逢上了赶集人们个个都摩肩擦踵拥挤在狭窄的街巷里。两旁店铺的老板扯着嗓子为自己招揽顾客，整个场面鱼龙混杂，极为混乱！

　　我们三人站在街道旁的屋檐下不敢轻易走，帅帅问：“现在我们该做啥呢？”

　　我想了想，也是一筹莫展。

　　谭四说：“该做啥？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查明我们跟那个死鬼到底有啥纠葛么？这个祸肯定就埋在304寝室楼下，要是能找304寝室楼的准确位置，一切不都刃而解了么？老二弟娃的下落说不准也能在那儿找出蛛丝马迹”

　　“是啊！”我一拍脑门，欣喜地说：“确实，云善大师说过我们和恶鬼的恩怨与那栋寝室楼，还有弟娃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弟娃也失踪了，我感到他的境况很危险，得赶紧找到304寝室的位置才行啊！”帅帅紧蹙眉头：“可现在的X市和我们那时的完全是两个样，哪个晓得304寝室上辈子是什么？连打听也没门了。”

　　突见一人策马扬鞭，从人群中飞奔而来…

　　“闪开！闪开！”

　　街中人突然开始朝两边裂开，像一被剖开的竹筒，从那头蔓延过来。

　　这是一个趾高气扬、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雄健的白骏马，领着一大批随从，浩浩地驶过大街！震耳聋的马蹄声把路旁夹道的男女老少吓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我们三人就站在人群后的台阶上，看得真切。那人和我一般大小，顶多就二十来岁，但眉宇间充着十足的霸气，他倨傲于人群之上，放肆地挥舞着马鞭，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站在我们前面的两个书生嘀咕道：“那个骑大马的就是本省总督徐大人的独子…徐明冲。”

　　另一个人道：“科举将至，我等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后若有出口之，少不了咱风光的时候！”

　　“余兄言之有理！那事不宜迟，我就先行告辞，回去重温《圣谕广训》。”

　　“后会有期！”

　　“告辞！”

　　我在蓦然回首间，突然看见街对面有一个人正愣愣地看着我们，似乎已经子了很久，我擦亮眼睛定眼再看，那人就是朱明卓！我矢口大喊：“朱明卓！”

　　谭四和帅帅也闻声望去。

　　“真是他！”

　　“朱明卓快过来啊！”“是我们啊！”“朱明卓！你咋来这的？”我们纷纷向街对面招手、呼喊，但身旁的人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朱明卓表情麻木，缓缓沿着马队的足迹走着。我们趁机拼命往外挤，顿时被淹没在人里。我们一边艰难地往前移，一边不时抬头看，生怕又把他跟丢了。可这次他走得很慢，但我总觉得我们再怎么努力总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同极相斥的磁铁，永远都无法挨近！一切只等走出这该死的人再说了！